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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闪夜|塞赫】打包我的心当午餐吧宝贝(下)

*闪灵:苦酒吨吨入喉头

*写作闪夜读作夜闪,很ooc(慎用




闪灵在黑市素有黑恶魔之称。她的种族,和她天天穿的带兜帽的黑色风衣,使她在刚踏入仿制药贩卖的行当就得到了这个绰号。起先只是同行热嘲冷讽,因在哥伦比亚,哪怕名流富豪,染指萨卡兹背景的人都免不了要被极端分子在家门口泼油漆。闪灵最初几年过得艰难,乌萨斯和雷姆必拓的供应商素来将萨卡兹拒之门外,只有玻利瓦尔和龙门能为她提供稳定货源。花了三年,闪灵才在下城站稳脚跟,可这些转折都起因于一件事,去年七月,阿波罗银行的意外爆炸把她几个主要竞争对手送上了西天,一位来自叙拉古的黑帮律师当时路过,无辜地因此丢了手臂,闪灵刚在隔两个街区的地下室里替妓女做完换眼手术,爆炸发生后前来,恰好救了律师的命。自此,那叙拉古帮派便对黑恶魔怀着道义上的敬意,为她打点一切,将下城的客户都牵给了她。闪灵医疗执照早被吊销,黑帮的人受重伤,都引到她的公寓做手术,死了,没人怪她,救得回来,账上会多出很大一笔钱,奇怪的是,她也总是救得回来。


但有一次例外:帮派教父的儿子掉入埋伏,头胸被子弹扫射,死在闪灵手术台上。教父没有责难谁,他付了钱,要求闪灵出席葬礼。那是个干燥晴朗的日子,闪灵跟在队伍末尾,看着鲁珀人穿黑衣,抬棺椁,棕榈叶的影子如同镰刀划过黑帮们发青的脸孔。


这是第一次,她对塞雷娅说,移民之后她如此强烈觉得自己是个异乡人,在哥伦比亚,她没有根,也没有家。


“但闪灵也不能说从头到尾都没对这座城市产生眷恋。”


塞雷娅把赫默送回家里去休息。周末了,她的小猫头鹰还半夜三更把人拽起来去看快闪摇滚音乐节,对塞雷娅这种老年龙来说真是比挨闪灵一拳还折磨:


“只是她曾经的家伤透了她的心。”


“你要上班吗?”赫默听完八卦,缩在被窝里揉眼睛。


“到公司交个差,很快回来。”塞雷娅弯腰去亲赫默的头羽,尾巴伸过去,星星棘刺轻蹭对方的手:“你肯定一觉睡到下午。”


赫默摸了摸龙尾:“如果你做午饭,我会早点起来。”


“就这么定。”


莱茵生命公司建立至今已有二十五年历史,由一群科学家以及四家风险投资公司共同建立,启动资金高达一千八百万哥元,主营生物制药以及生体科技医疗器械,涉及领域有纳米排异、癌症、神经科学和小分子化学等,是泰拉大陆排名第一的生物科技企业。它在上世纪末因战争导致的企业破产狂潮中坚持了下来,战后恰逢哥伦比亚开放了萨卡兹移民投资政策,新兴的南丁格尔财团入股莱茵生命,公司新建两座群楼,其中一座十五层以上专供南丁格尔旗下医院的特殊病人使用。


塞雷娅就是到这座裙楼里去办事的。


她登上十八楼,通过了身份检查,作了基础消毒和更衣后进入监护病房。说是病房,但因为全息墙纸的缘故,里面全是茂盛花草投影,有鸟雀在枝杈间啼叫,薄光浮动着,整个房间装点得如春意盎然的花园。


塞雷娅看见在病床上读书的少女,礼貌的说:


“早安。身体感觉怎么样?”


“你好。”少女抬起头,把她香槟色的鬓发拢在耳后,语气温柔:“麻烦你过来了。要不是我不允许用手机,我们本能在网上谈的。”


反正跟你谈,除了那个人的事之外还有别的可谈么。塞雷娅说道:“月底就得手术,这也是为你情绪稳定。夜莺……小姐。”


“我明白。”夜莺合起书,脸容和蔼而无奈:“但请不要加上敬称,我们曾是同窗,塞雷娅。”


但各种意义上也是她塞雷娅不能得罪的人。瓦伊凡人心想,按下陪护按钮,空气中伸出一把座椅:“按照惯例,只有十分钟探视时间,你父亲向来排斥我接近你。”


“不用管他。”夜莺说得平静,目光指向手臂上的输液管:“我要与谁来往是我的自由。”


“若手术顺利,加上最新药物,你或能真正康复,像你说的,到外面自由活动。”


夜莺的微笑比这番安慰更虚弱。对比哥伦比亚大学时期,这位旧同窗脸容已变得憔悴,但即便如此,她的发色还是如此柔和,五官依然精致,哪怕因纳米排异疾病换了几个器官,她也是哥伦比亚最美丽的萨卡兹之一。


“我有好一阵子没听到她的消息了。”


萨卡兹病人背靠着床头板,手指绞结,欲言又止:


“闪灵她过得怎么样?”


探视结束后,塞雷娅看到闪灵信息,对方问是否按老规矩练习拳击。塞雷娅犹豫再三,发了个好,我会带着小猫头鹰一起去,把夜莺的事略了过去。


当夜,塞雷娅几人从健身俱乐部出来,开车到日落大道港看风景。夏天游客多,她们流连在观景长廊的末尾,在雪糕小车处购买伏特加曲奇双球,吃完后围着灯柱抽烟。霓虹灯的粉色染红了江边的雾气,南丁格尔集团的青鸟标志在低矮的云层间若隐若现。


几年前闪灵连这个标志都不想见到,如今至少不拒绝会见到这座集团建筑的地方了,毕竟哥伦比亚,她抬头低头,都避不开这只鸟的。


“我去接个电话。”


塞雷娅小声说着就离开现场。先前她们在谈怎么区分菲林族和Cat Boomer,从纳米排异免疫手术的历史说起,赫默聊到了她小时也想做医生,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到在场唯一的医者身上。


“现在做地下医生可真难。听说你货物在海关被扣,麻烦却没惹到头上,我猜教父为你准备了不少替死鬼。”


“你总喜欢避开塞雷娅采访我。”闪灵吐出一口烟说:“我的事你早该查的一清二楚,没必要再问。”


“塞雷娅很重视你,基于这个原因我后来再没调查过你,她告诉我什么我就信什么。”


“花言巧语。”闪灵笑笑:“她是太宠你了。”


赫默推推眼镜:“这后半句我没法反驳。可我得提醒你,塞雷娅今早见了南丁格尔家族的千金。”


“跟我无关。”


“她月底动心脏手术,在你以前待过的医院里开刀。”


“塞雷娅让你来做说客?”闪灵尖锐地反问。


“她没这么说过。”赫默眨眨眼,“我喜欢那青鸟,她很漂亮,像是不属于尘间的生物,我只好奇你跟她怎么成为同学的。”


闪灵露出为难的神色,这句话说得随便,却立刻让她的警戒心消退下去:“丽兹并不太喜欢医学,声乐或钢琴才是她的兴趣,可她想跟我一起,才报考哥大医学系。哥大从不卖萨卡兹的账,每年只给这种族三个学生名额,她很聪明,这些难不倒她,我跟她是当时唯二的萨卡兹医科生。”


“听起来你们在大学前就认识。”


“南丁格尔集团有专门资助萨卡兹家庭的基金,我靠奶奶养大,她过世后,账户取消,低保金断了,警局的人便送我到收留萨卡兹的福利院,每年都有财团的人过来巡视。”


闪灵低头摇了摇烟盒,里面没有东西:


“我在那住到高中,因为成绩特别好,福利院长想让我念医学,学成直接进入南丁格尔的地方工作。我同意了,他们带我去圣约翰综合医院参观。丽兹那次也在,她去复查,见许多福利院的小孩子过来,她很好奇,跟着她父亲到会客室去旁观。而我,我是负责致辞的,最优秀的孤儿。可我读完稿子后肚子痛,下台就跑了出去——”


然后,在开门时我的角戳进了会客室的门板上,拔不下来了……


“从此她就记得我了。”闪灵别过头说。


塞雷娅回来后看到赫默蹲在地上疯狂憋笑。


夜莺留在莱茵生命进行术前调理的时间,塞雷娅每日与她见面,给她带去一些她想知道的消息,她始终不清楚该如何在闪灵面前提起让两人重新见面的事,夜莺也总说,时候未到。但先别管挚友的情感问题,这个月对瓦伊凡来说同样是难熬的,因为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甩了。


“我觉得我生病了,我只要抱着赫默,就想撸她的毛,为此她说过我好多次,为减缓戒断反应,我在办公室买了十个猫头鹰公仔,天天撸,但都代替不了真正的赫默啊。”塞雷娅在心理咨询诊所的长椅上,对白面鸮大吐苦水。


“恕我直言,你这种恋羽癖是黎博利的天敌。”


“是的,我想是的,赫默她真的生气了,最近都不理我了,电话不回,短信有一搭没一搭的,还经常到家里都找不着人,她是不喜欢我了吗?”塞雷娅尾巴都垂下来了:“她一生气,就不肯摸我的尾巴,也不肯在接吻时摸我的角。我好伤心。”


“请问你之前有违背她的意愿拔她的毛?或者给她的被炉喷上了杀虫水?”


“我没有!我不过是借各种理由问她多要了几根羽毛,那是她同意的,因为我的车子,我的办公桌,我的厨房、卧室和厕所都需要她!”


白面鸮写下诊断:“不,我认为你是没得治了。我的妹夫。”


不管塞雷娅是否病入膏肓,她都有一星期多没见赫默,这让她情绪沮丧到了谷底。直到又一个周末清晨,她才听到家里门铃跟短信提示音一齐响起来。


“我回来了。”赫默在门后打着哈欠说。


塞雷娅心底一酸,扭头干巴巴地:“我待会去公司,你自便吧。”


“你说你今天放假。”


“那是我想跟你去看时装周,梓兰小姐的新品发布会,月见夜和杰西卡也在群里发了信息。可你不回我电话,我当你拒绝,还不如继续加班。”


赫默小声地:“我说过这周我都有事忙。”


“你有什么时候不忙?我只希望你把我稍微放在心上。”塞雷娅叹口气,转身走向厨房:“你去睡吧。我工作完回来。”


塞雷娅闷着口气给自己做早餐,吐司加番茄干炒蛋,她平时喝瓦伊凡厂商生产的高钙奶,赫默则饮浓咖啡,可她现在超生气,气到不想给猫头鹰多做一份,至于按下咖啡机开关这个事她纯粹当自己的手指撞邪了。


赫默坐在沙发床边,光着两条腿,外套脱了,只穿背心短裤,双手在膝盖上交叠,乖巧的瞅着她。


“那么女士,我准备在床上做运动了。”


塞雷娅愣了愣,她看见赫默掀开被子,钻进沙发床上,柔软的耳羽露在外面,还抖了一抖。


“你不想跟我一起做吗?”


运动做完后塞雷娅的心情好多了,默契的温存填补了她多日来的不安,在身体散发出的甘甜气味中她轻咬赫默的颈子,摸摸赫默柔软的小肚子,对方满是细汗的手臂缠住她的颈脖,在她耳边发出的细小的呻吟声,这叫塞雷娅很满意,况且,赫默在结合时会叫她女士,黎博利人用这方法提醒彼此的年龄差,总教塞雷娅有种赚大发的错觉。


赫默的手指在尾巴根上打转,这让塞雷娅觉得相当舒服,她用尾巴尖沿着赫默的小腿往下撩,蹭小猫头鹰的脚底:“所以你最近都在干嘛。”


“说来话长。真懒得讲。”


“不想说也得说,不然你别想离开这张沙发。”


“简单而言,我这周在给一个萨卡兹小孩办理福利院注册手续,是闪灵曾经呆过的那家。”


塞雷娅震惊不已,尾巴都竖起来:“你在外面还有孩子?!”


“不是,你到底有没听我说?”赫默拍拍对方的角:“我认识伊芙利特比你更早。要不是她,我不会把喝醉的你带回家。”


塞雷娅马上坐直身子:“你说清楚?”

赫默花了点时间介绍伊芙利特。对方是个萨卡兹孤儿,有次在便利店偷东西,被赫默解救,才跟她熟悉起来。伊芙利特的父母葬身火灾,正受远亲照看,她体弱多病,脾气火爆,却为自己的角和尾巴自卑,觉得又黑又硬像火山石,不如其他种族好看,甚至比不上普通的萨卡兹孩子。


“她的梦想是参加每年一度的尾巴选美大赛,当然每年两度的犄角丽人竞选也是她的目标……喏。那天你醉死在酒吧里,我把你的尾巴拍给她看,她超喜欢,我就把你捡回来了。”


塞雷娅一脸惊悚。


“她说她很想见你。可我认为这太唐突,也找不到机会,便不了了之。后来她认识了位卡普里尼族孩子,对方跟她有同样遭遇,两人交上朋友,伊芙利特才渐渐不再介意外貌的缺陷。跟闪灵聊过后,我发现南丁格尔资助的福利院能供她上大学,便自作主张跟她监护人交涉,把伊芙利特从下城带过来,安置在这里,反正她也不喜欢亲戚的家,动不动就斥责她。”


赫默耐心说完,塞雷娅僵硬的尾巴这才软下来,重新缠上了赫默的脚踝:


“你早该告诉我。”


赫默吞吞吐吐:“我本想等成年后领养伊芙利特,你的出现打乱了我计划,而且伊芙利特有艾雅法拉陪着她,她说要跟对方一起到大学去读地质,我想,那更没理由让你们见面了。”


“你现在也可以领养她,要是你想的话。”


赫默的耳羽不安地抖动,垂了下来:“那是以前的我才有的想法,但现在我有你了,上帝作证,有时候,你比伊芙利特还难缠,还总想把我撸秃。”


话虽这么说,可塞雷娅在不久之后和伊芙利特,还有她的好朋友艾雅法拉见了面。三个有角有尾的种族,一起参加了犄角丽人大赛,艾雅法拉拿第三,塞雷娅荣登第一,她们把奖品花环挂在伊芙利特的角上,塞雷娅抱着她,大家一起拍了照。那晚,塞雷娅邀两个小朋友到她家玩,伊芙利特围围裙,口气很大地要学赫默的样子烧饭,头次下厨,她把塞雷娅家的厨房给炸了。


“所以你和女朋友一起带孩子?”闪灵狐疑地盯着墙上贴的拍立得,觉得挚友家里到处洋溢着粉红泡泡的气氛,甜得她要皮肤过敏。


“正式领养手续还没办好,但是快了。”塞雷娅开了瓶白葡萄酒,倒进高脚杯里:“伊芙利特在准备公考,她成绩太烂,考不上哥大,赫默准备给她请家教,不然她不能跟艾雅一起上学,肯定哭瞎。”


“呵。”闪灵自嘲地:“也不是所有孤儿都有读书的天赋。”


“她在讨人高兴这方面倒是比你厉害。”


“抱歉了。让你跟我这个只带来厄运的恶魔交了多年朋友。”


“事情并不总像你想的那么坏。闪灵。”塞雷娅谨慎地试探说:“会憎恨只能代表你还在眷恋,若你放下过去,就能活得更快乐,何必拒绝跟自己和解呢?”


闪灵警觉地:“你想说什么?”


“夜莺很想跟你见面,在动手术之前。”


塞雷娅把酒杯递过去,她直视着朋友的眼睛,口吻带着恳求:


“你能给她一个机会吗?”



闪灵拒绝这个请求,正如过去无数次所做一样,她不愿再落入回忆的沼泽,那天她酒都不喝就离开了挚友的家。但作为情感信使,以往很快会放弃劝说的瓦伊凡人这回却卯足了劲,每日都到闪灵公寓去敲门,像是背负了不可辜负的重任。今日她也把闪灵拦在了门口:


“你虽不在卡兹戴尔长大,可你总该清楚换掉心脏对萨卡兹人来说代表什么。”塞雷娅恳求道:“她只想以丽兹的身份跟你再说一次话,仅此而已。”


“我并不像南丁格尔的后人那么迂腐。”闪灵几乎要暴怒:“若做心脏手术等于失去灵魂,那就只是她自己的愚昧!”


“我尊重传统,除了瓦伊凡族,对别的种族的历史我也同等尊敬,所以我才要为丽兹出面,闪灵,如果你认为萨卡兹对灵魂的执念是迷信,那你何从理解叙拉古的习俗?甚至习惯在做饭后拧好盐盖子?”


“那根本两码事。”


“我就这么说好了,你不见夜莺,她会强行推迟手术直到再次复发为止。她是认真的。她不怕死。”


闪灵不说话了。


她跌坐在椅子上,双手握起顶着额头,像是在模仿拉特兰人的祈祷,但谁都知道,萨卡兹世界里并不存在可供膜拜的神明。


“随她吧。如果只是见个面的话。”闪灵妥协了:“去你家见她可以吗?”


“可我家厨房刚炸了啊。”塞雷娅愣愣地说。


最后,她们选了赫默的老房子来做闪灵和夜莺的见面地点。


计划有点冒险,可很像夜莺的作风,她选在父母离开Glitch City的日子疏通管家带她外出,保镖和医护人员驾车跟随,车上是维生医疗器具,车身印着南丁格尔的标志,三四辆车停在赫默公寓楼下,声势浩荡。


闪灵故意迟到,经过楼下时,见到车上的青鸟标志。


不管过了多久,这只鸟还是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反胃。


当初闪灵花八年修完普通本科与医学本科,念研专攻纳米排异疾病方向,实习期在圣约翰综合医院度过,她刚申请博士学位,已有六篇高分TSCI论文是她第一作者。夜莺的家庭包办了闪灵所有学费和项目经费,财团破格资助她的课题,提供最好的设备、药剂和足够的临床病人给她实现那能绕着泰拉转十圈的科研假想。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医生,光在学生时代就为南丁格尔集团带来一些立竿见影的回报,他们相信她未来带来的回报只会更大,包括闪灵自己,也无穷野心在有生之年攻克纳米排异疾病。


是被利用也好,为了夜莺她甘愿被利用,反正她本来就一无所有。


步过那漆黑又老旧的楼梯时闪灵几乎要被记忆所淹没,以至于踏入赫默家门口,她差点认不出这个五年未见的前任。


“好久不见了。”


夜莺穿白裙子,长发披肩,端庄地坐在这座狭小破旧的公寓房里,朝着闪灵打招呼。就像她们从没分开过,还在哥伦比亚大学的自习室里度过每一个严冬中备考的夜晚。


闪灵不敢说话,她怕开口就会把这几年努力湮灭在生活中的痛恨都死灰复燃,她压抑涌上鼻心的酸涩,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客厅,在夜莺身边坐下。塞雷娅做了火锅。赫默递给闪灵一罐可乐,并打趣说她们要禁烟一夜了。


有医护人员坐在门边,神色颇为紧张。


这顿晚饭的话题百无禁忌,夜莺温柔却直接地询问闪灵的生活,可大部分时间是由塞雷娅代为回答。闪灵沉默寡言,只顾吃饭,还戴着兜帽,可夜莺没要求她脱下,还阻止了塞雷娅的要求。夜莺发现对方拒绝跟她对话后便不再坚持,转而对另外两个人聊起她和闪灵的往事,像是不期待回应,将积压已久的说话都对空气倾诉出来,闪灵偶尔插句话,但更多只是默然地听着,她几乎不看夜莺,她也不敢看。夜莺的话语还是那么平静和柔软,仿佛某支古老曲谣,有令人沉醉的效果。闪灵想起在大学和医院中她们曾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无数次私会,夜莺的肌肤和头发的触感她都记得很清楚,夜莺也会在接吻时候抚摸闪灵的角,她给她角上绑的黑色线绳闪灵也一直留着,那是卡兹戴尔北部一种简易的祈福方式,她会亲昵称闪灵为迷路的黑羊,正因回不了家,才会游荡到夜莺的笼子身边。


她们的现实早就消失了,闪灵能抓住的,只有回忆中的她,久而久之,仿佛除了回忆之外都是假的了。


闪灵很确定自己一滴酒都没喝,却整个人晕晕乎乎,塞雷娅提早在短信里交代,要借车给闪灵送夜莺回去,她没拒绝,第三罐可乐喝完,便起身去厕所,她觉得犯头晕,门在哪都看不清,才摸到门把,一甩头,角戳进了厕所的门板上。


饭后,夜莺坐在车子的副驾驶座,笑得腰都直不起来。


“别笑了。”闪灵脸都红了:“这又不是我故意的。”


“你是我见过最没方向感的萨卡兹了。”夜莺好不容易笑完,有点虚弱地靠上椅背:“你一点都没变。”


“不。我变了。”闪灵直视着马路,在红灯前刹车停下:“不要妄想我们还能回到过去。”


“我明白。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

夜莺顿了顿,对着萨卡兹医生道谢:


“你愿意见我。我很开心。”


闪灵双手紧握着方向盘:“丽兹。我从没有怨恨过你,即使有恨,那也是对你的家族。我告诉你,就算重来一次,我还是会阻止那药上市。”


“我明白。”


“临床试验死亡率高达32%!就算重金砸出的律师团能为保送那药通过药监局检查,但你父亲,他真的敢把这种药用在你身上吗?!”


“我没法指责我的家庭,身处那个位置,长辈们都有要顾虑的事,利润、业绩、资本回流、对股东的承诺,其中牵涉的千千万万的员工……这些我都无能为力。”


“你讨厌我的做法。”闪灵冰冷又讽刺地说:“若非我一意孤行,我们没准还能欺骗自己正过着幸福又清白的日子。”


“我没有。”青鸟低头喃喃道:“我理解你怎么想,可我们身不由己,而且在你被赶出医院后,我也一直想让人照看你——”


但慢慢地,你已经走向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了。


闪灵的脸隐藏在兜帽后,夜莺看不清,她想让闪灵脱下帽子,至少再度分别之前,能让她再看一次对方的脸,可闪灵一踩油门,车子在马路上疾驰而去。


“闪灵。你开得太快了。”


没有回应。


“这不是到我家的路,你想去哪里?”


保镖的车子在后面全速跟上,车灯不停闪烁,在要求闪灵的车辆停下来。可玛莎拉蒂在穿过街区后驶上立交桥,速度有增无减,已超过市区最高限速,塞雷娅的车子明日将会贴满罚单。


黑夜之下,橘黄路灯沿着马路隔墙延伸到未知的远方,星星点点的灯火昭示着这座新兴城市工业化的起源,可里面的罪恶和黑暗却从不能为任何一盏灯所照亮。


夜莺靠着椅背,双眼望着萨卡兹医生,在一辆疾速狂奔的车子上,她也显得如此平静:“他们会抓住你,抓住我们,我父亲会砸了你的招牌,端掉你的诊所,把你和黑帮勾结的证据都捅上法庭,然后罚款、判刑、再度身败名裂,你也没关系吗。”


“你不是快要死了么。”闪灵低语道,一个急转弯冲进了大学主校道,车胎在马路上划出很大的响声:“如果失去了心就是失去灵魂,那你跟快要入土为安的女人有何区别?”


“可如果,我想把自己的心送给你,你会收下吗?”


闪灵狠狠刹停了车。


在漫天大雨中,所有车辆都停在了哥伦比亚大学的雕花铁门前。


夜莺摇下车窗,对着车外刚跑过来的保镖,还有惊魂不定的管家说带口音的萨卡兹语,她安抚这些人,恳求他们稍安勿躁,她没有危险,司机只是喝醉,保证不会再犯。


“让我看看你的脸吧。”


夜莺伸手去触碰黑恶魔的大衣,闪灵跨过座位,屈着腿在副驾驶座上拥抱了她的青鸟,夜莺摸索着解开帽子上的魔术贴,想把它摘下来,但实际上没脱下前闪灵已经凑过去吻她了,她轻咬着夜莺化着淡妆的嘴唇,把热度填入对方的口齿之中,丽兹的手指触到闪灵冰凉的尖耳朵,触到闪灵满是泪痕的面庞,方才掩盖在大雨中的低鸣,已变成清晰的哭泣声。


“你还愿意带着它,我很高兴。”夜莺亲吻着黑恶魔红肿的双眼,缓缓抚摸对方角上的线绳,粗糙的绳端串着细小的幸运石,是大学录取前的萨卡兹守夜节里,夜莺替她绑上的:“至少它能代替我守护你。”


“刚才我说的话也许都是假的。”


黑恶魔像沉重的梦魇一样压在夜莺身体上,她的头发长而雪白,眼睛却漆黑,毫不圣洁,像行走在地狱边缘的负罪者,注定为同一个错误忏悔终生。


“……我还以为我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。”闪灵亲吻夜莺的脖子,然后到胸口,她嘴唇哆嗦,手指渗汗,她在夜莺胸前抬起头,眼睛瞪得大大的,目光中满是无助和茫然,“我离开了你,我以为你因为我的背叛而不再信任我,但后来为了自保,我治疗流血的罪犯,就为了让更多无辜的人流血。这样的我,跟我当初想要对抗的人又有何分别?”


“哪怕你是恶魔,在所有恶魔中,我也最喜欢你。”


夜莺低头去亲吻黑恶魔的额头,闭眼贴上她脸庞,像在跟她分享同一片泪水:


“收下我的心好吗。”







一个月后。


暑假快到了,伊芙利特公考成功,塞雷娅一家三口带上艾雅法拉准备到卡西米尔旅行,出发前几天到超市买必备用品。那时,赫默在超市附近的花鸟连锁店中看见了闪灵。


“好久不见。你想养宠物?”赫默在萨卡兹人身后探出脑袋,却见对方在看鸟:“要养鸟?”


“想养,但没时间。”闪灵没戴兜帽,点点头当打招呼:“以前买的,都放生了。”


“她手术成功了。我猜你早就知道。”


闪灵却不接茬:“就你吗。塞雷娅呢?”


“她和孩子们一起买旅行带的零食。我们自助旅行,走卡西米尔大河谷旅行线,后天出发,你要一起吗。”


“我考虑考虑。”


赫默惊奇的眨眨眼。闪灵拿下一只鸟笼,里面是只小乌鸫,她付过钱,和赫默一起离开店子。天空全是橙色的晚霞,她们远远看见塞雷娅和两个小朋友推着购物车走向了停车场。


“先前你说我跟塞雷娅都有追逐鸟类的兴趣,那其实并不准确。”


闪灵抬手朝朋友们挥了挥,续道:


“塞雷娅观念是古板,却一直是在积极地影响着周遭环境,她有能力把事情推向明朗的方向,哪怕辜负了什么人,她也会盯着理想,勇往直前——我却相反,我很怯懦,只会在失去了之后才知晓真正的幸福是什么。”


“恰当的懦弱是对自己的宽恕。塞雷娅也有她的弱点。”赫默说。


“我一直没跟你说过,你很会动摇别人。”


“我从未故意这么做。”赫默斜着眼看她,唇边浮起微笑:“只是你在选择自己想听到的话而已。”


赫默道别后向塞雷娅的方向小跑过去。闪灵沿反方向离开,风掠过广场,吹起她白色的长发。

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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